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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識我的人都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偶像無非是薛寳釵了,當然他的智慧我是永遠望塵莫及的。我也不知道我這種支持沙文主義的精神是從我母親那裏繼承過來的還是出於神的手。總之我要在他的威嚴之下過完我的人生,我要在他給我的一點點權威中,在我的廚房裏大展身手。我的願望有時換來我朋友的嗤之以鼻,但我依然安然于肋骨的位置。其實在我周遭的男生都知道我有這樣的想法,所以他們有時就對我很不客氣,甚至進入視之為理所當然的窘況。但是我親愛的朋友們,並不知道我最早遇見的 “大男人” 是在我國小4年級的時候。
那天正在課堂中,班上突然來了一位男生。我原本以爲只是個轉學生罷了,但是看見班上的男生紛紛交頭接耳的談論那個人,忍不住好奇向旁邊的男生發問。
 
“他是誰啊?”
“你不知道嗎?他爸爸是流氓哦!”
“噢!”
 
我那時真的感到不解,流氓又怎樣!鄉下流氓多的是,尤其是民雄鄉。
後來才發現,他比我們這個年紀大了兩嵗。照理說他應該就讀六年級,但是因爲輟過學的關係,所以到了我的班上來。比她小一嵗的妹妹,都還上了五年級。
我記得那時麗華老師還對他說這次一定要把書念完的話。後來他就被安排到坐在我的正後方。那天上美術課的時候,他一個人安靜的坐在位子上,一點準備都沒有。後來我實在忍不下去了,我把我整盒的彩色筆丟在他的桌面上,對他說道。
 
“你可以用我的。”
 
我馬上把頭轉了過來,也沒看清楚他的表情,只聽到他說了一句謝謝。
那時有一個很讓人討厭的六年級生,他總是來我們班上搗亂。他在我們班上還選了3個女生當他的老婆,我是其中的老二。其他兩個女生總是害怕他,有時候甚至當場哭了出來。 我就是屬於那種當他在跟我講話的時候,我就會頭也不囘地走掉。終究我把他給惹毛了,於是他開始整我。他的手段很多,比如説在我的抽屜裏放置一些垃圾或動物之類的,還好這種舉動沒有多久就停止了。有次他又來到我的班上,嘴裏一邊說一些粗魯的話。我根本不記得他確切到底說了些什麽,但是那次我是真得快哭了。就在眼淚快要滴下來的同時,坐在我後面的那個男生居然開了口。
 
“喂!夠了啦!他只是一個女生而已。”
“関你什麽事啊?葉春宏。”
“講話那麽難聽。唉~我們兩年沒見了吧?”
 
他們談了一會兒,那討厭的人就走出了教室,完全忘了我的存在似的。那時我真得太感謝葉春宏了,讓我保持在學校沒掉過眼淚的紀錄。
我是負責清掃圖書館的,最大的好處不只是借書方便,而是中午不用午睡。而那天午睡的時刻,那個男的帶了幾個同年級的人到圖書館來。他們把所有的窗戶都關上,頓時那種密閉的感覺很不討喜。我一時之間害怕起來,雙腳卻遲遲不能移動。
 
“你很 “秋條” 是不是?”
 
他開口對我說了那一句話,就一直向我走來。而我只是硬著頭皮站在那裏。
後來聽見有人從門口進來,我原本以爲是老師,心裏正落了一塊石頭,結果進來的人竟然是葉春宏。他手裏拿著一根掃把,我才有印象他是負責清掃旁邊的水生植物園。
 
“你們在幹嗎?”
“這不關你的事。”
“他是我班上的女生就是我的事。”
 
後來他們動手打了起來,還好最後留下來的是葉春宏。當他們逃走的時候,我原本想上去跟他道謝。一時之間,他竟然給了我一巴掌。在我那個年紀,我母親也常賞我巴掌當以管教。但是我從沒被外人打過,頓時那時產生的羞恥比那疼痛還要痛。
 
“你幹嗎打我?”
“你不會大叫的啊!像你這种不替自己着想的人我最討厭了。”
 
他就往門口走去,我一直盯著他的背影看。
 
“我救了你,還不趕快幫我打掃水生植物園。”
“噢!”
 
從那時候開始,我們變得很要好,但是他還是常常賞我一巴掌。有時候他會對我說出對男生要尊重一點的話。我那時並不知道,長大后才發現,原來世界上還有男人和女人的分別。我知道在我心裏的某個角落,跟大家一樣對他有點鄙視,但是我會看著他的眼睛説話,我對他並不害怕。後來,班上的人很自然的傳出我們是班對的事。我根本就不在意在那種男生愛女生為恥的世代,但是這卻是一種承服的表現。年少如何,青澀如何,不經世事又如何!上帝創造了男人,從亞當的肋骨抽取一根變成了女人,上帝的浪漫,還不夠證明他就是神嗎?也因爲如此,我相信沙文主義的我和封建主義的我。
一天早上,我隔壁的男生對我説話。
 
“你知道葉春宏剛剛在六年級那邊,他對那個人說以後不准再欺負你。否則他會隨時回來跟他算賬。你看我就知道他喜歡你!”
“什麽意思啊?為什麽是隨時回來?”
“不知道耶!唉~你知道嗎?其實他每天早上一到教室就幫你清抽屜說。”
 
那個男生的話真是把我給急死了。到了第3堂課他還沒有出現,我就跑到5年級的走廊上故意的往裏頭張望,看看是否可以看見他的妹妹。於是我才認定,他從此在我的生命裏消失了。那時我對他有點不諒解,他可以花時間在那個男生身上,卻沒有選擇跟我道別。好歹我是唯一會理會他的人吧!
如今我確實地成爲一個女人,而一個男人的形象,居然是我在年少的時候遇見的沙文所造成。何其幸,何其不幸,我是肋骨,我是薛寳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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